记得有一次,贤哥让我去天祝县政府找分管地矿的副县长汇报工作,那天我下午从金强河矿区驻地出发,途中打柴沟附近有交通事故,到县政府已近七点,机关都下班了。
贤哥说电话约过副县长了,我想应该还在等我,县政府值班室说副县长已回家了,让我给他家里打电话或到家里见面汇报都行。我想如果通电话,我这个“广东普通话”,他能听明白吗?于是就决定去他家。
晚上快8点到了副县长家里,那是几间土坯房,还有一个小院子,中间那间是客厅。副县长把我让进了客厅,灯光有点昏暗,我端详了一下,金星牌电视机,小天鹅洗衣机,沙发面料是格子布,底下是弹簧做的,坐上去吱嘎作响。
副县长的朴实生活可见一斑。副县长问我吃晚饭了没有,我吞吞吐吐地说吃了,他给我倒了一杯热茯茶,打开了电视走出院子。他嗓门大,用当地话和他夫人叽里呱啦讲了些什么。不久煤炉子的鼓风机响了起来,原来他让夫人给我做晚饭,煮手抓羊肉了。
副县长返回客厅打开了一瓶青稞酒,倒出来了六小杯酒,六杯分两行并排在白色瓷盘子里,端到了我跟前。他大块个头,近一米九高,弯着身子给我敬酒,他说这是藏族人对尊贵客人的风俗习惯。我顿时感觉受宠若惊。县长递给我一杯,我呡了一小口,又辣又苦喝不下去,我说真是喝不了,他说:“我帮你喝三杯,你自己喝三杯。”他喝了三杯后看见我还是喝不下去,又帮我喝了两杯。
副县长听我汇报完工作,给予了指导,就出去院子里看饭做得怎么样了,羊肉是主菜,羊肉煮好了整顿饭也就做好了,返回客厅后又倒了六杯酒,这样重复了好多次,那瓶酒倒完了,绝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喝掉的。这是我第一次到藏族人家里做客,第一次喝白酒。那种辣辣的味道似乎现在还在味蕾上萦绕。
副县长和我俩人在客厅里待了近两小时,他在不断重复几句话:你从外地来一定注意安全,这几年从外地流窜作案多,注意不要上当受骗,引导好员工,注重地方民俗习惯,有什么困难就找政府部门解决。
虽然彼此交流还是有些语言表述的障碍,但面对一位正直真诚、善良朴实、为人着想,而又初次见面的领导,我的心里是暖暖的,似乎有某种精神力量穿透了我的心。副县长夫人一直在院子里做饭,守着煤炉煮羊肉,这份真诚更令人感动。
快十点了,副县长夫人把手抓羊肉端了进来,放在小茶几上,还上了若干凉菜,还有热气腾腾的花卷和馍馍,副县长给我找了一块最好的胸叉肉,他自己拿了一块肥的,陪着我吃。
其实他的晚饭是吃过了的,我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一家人在收拾碗筷,这是专门为我做的饭,而且是在我谎称“吃过了”的情况下。对一位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如此真诚款待,是难得的真情和真爱。比饭菜填充辘辘饥肠更深的感触,是副县长一家人带给我心灵上的震撼、情感上的感动。
尽管煮了一个多小时,羊肉还是有些硬,咬不动我也囫囵咽了两块下去,副县长看见我吃得香,也是特别高兴。最后,副县长亲自把我送出门,一直送到车跟前,大手在我后脑壳拍打了一下,挥挥手说:“小伙子,晚上开车慢点,一定要注意安全。”车开出几十米,从后视镜里看到县长还站在原地目送着我。
车向着金强河驻地方向奔跑,当晚的月亮又大又圆,洒下的月光就像县长那亲切的目光,明亮柔和,干净纯粹,似乎能烛照一切美好的东西。回到金强河矿区已是子夜,睡下不久外面下起了大雪。那晚我没睡好,脑子里回放着与县长相处近两个小时的点点滴滴,心潮起伏难平。我一个没有背景、不起眼的外地人,得到如此真情相待,让我体会到副县长做人的风范与品格,对我的内心也是一次洗涤。凌晨起来走出帐篷,安静的草原上铺盖着一层白雪,温馨而又干净。
副县长的真善美烙印在我心灵深处,是我生命中的贵人,良师益友,三观的启发者和定格者之一。后来我离开天祝回到兰州创业,副县长有空还会来看我,经常对我谆谆告诫:不要沾染社会坏习气,走正道才能走得远。副县长身上带有许多革命干部的优良传统,严以律己,宽以待人……品格历久弥新,更显珍贵。
副县长早就退休了,但他的美德还在传递,并转化为我坚守的人生信条,沉淀为华邦的企业品格。可以说,对于创业早期的我来说,副县长帮我扣好了人生的第一个纽扣,使得我一开始就有了正确的价值航向。
苏如春在创业早期的生活照
在我后来的人生道路上,我还遇到很多像副县长一样平凡的“贵人”,让我懂得坚持勤勉精进、诚信正直、感恩奉献等品格,可以走得更稳更远。人生在世,生活都将回归平淡,一生不一定拥有太多物质财富,但一定有高质量的精神生活,最本真的思想品格也是最高贵的富足。谨以此随笔赠予我成长路上的师者贵人。